顾承锐瞥了他一眼:“下次到深圳,有机会去看看她?”

宁知然卸了力靠在椅背上,却偏过脸,固执而笃定地摇了摇头:

“其实20年春节,她给我打过一个电话。”

宁知然用的是叙旧口吻,没有什么波澜,可在他的时间刻度里,这不过是两个多月之前发生的事。

“她让我管好我爸,不要让他再骚扰她问她要钱……她的生活里不需要吸血鬼和杀人犯。”

顾承锐诧异,他隐约能明白这两个词汇是在骂什么,但却没想到宁崇媛对宁知然也会说这么重的话:“……没别的了?”

宁知然点点头:“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回一句话,她就挂了,再打回去,那个号就是空号了。”

他毕业后就没有再回过家,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搞到大姐的号码。他只能查到是深圳打来的,想起她曾经说过,要去深圳最高的那栋楼上工作,就试着在网页上搜索了“宁崇媛”和“平安金融中心”,才知道她真的做到了。

而宁知然之所以敢“旧事新提”讲给顾承锐,是因为他也足够了解自己:若不是今天话说到这里,他绝对不会主动向顾承锐提及这次通电。

宁崇媛比他大十四岁,在他们之间,还有几个消失在胚胎阶段的兄弟姐妹,姐妹是人为干预,兄弟是自然流产。

而宁知然比较“幸运”,他出生了,妈妈去世于三个小时后。

他不想深谈,顾承锐也就不多问:“我连去年春节在哪过的都忘了。”

宁知然用聊天记录补课就是等着这种时刻,对答如流:“去年爸妈回漳州了,咱俩留在鼓浪屿陪阿嬷和姨妈打了一星期麻将,你输得最多。”

顾承锐挑眉:“记性这么好呢?”

“那么多法条又不是白背的,”宁知然慢悠悠地、认真地补充,“大学的事我还都记得呢。”

顾承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,没再说话。

到餐厅时正是准点,侍应生在门前核对预约信息,然而反复查了几回,却面带歉意道:“实在抱歉,我们这里没有查询到‘宁先生’的预定,您是打电话预约的吗?”

宁知然摇头,也在状况外:“我今天中午在官网订的,4月25号,晚上七点半,应该没有问题吧。”

顾承锐站在后面,点开宁知然发给他的截图,仔细读了几秒钟,面色变得有些古怪,拍了拍他:“……然然。”

宁知然回头,不解:“怎么了?”

顾承锐把手机递给他:“你选的年份是……2020年?”

第5章 琴屿 05

宁知然盯着那张截图,一时语塞,回想起餐厅网站的页面:“年份”那一栏点进去可以上下滑动,且之前的年份并没有锁定,想必是他一走神,就下意识选成了2020。而虽然显示了“预订成功”,但餐厅这边系统却同步不到当日之前已经过期了的预约信息,自然也就没有“宁先生”。

经理非常礼貌地递上名片:“我们的预约系统设计也存在问题,我会联络相关部门的同事尽快改进。您改日若还有就餐需求,可以直接联系我预定。”

宁知然无法,只能接过道谢,有些沮丧。

他对惯例的依赖要比一般人更深些。例如每年一月,他总会回不过神来、不小心把年份写成前一年,别人也会犯这样的错,但顶多一两次,宁知然则可能要到一月下旬才能彻底适应。

这个毛病在对细节要求极高的工作和专业训练下,几乎不会犯,但在生活中就很难面面兼顾到了。

其实附近有不少私人会所或者酒庄,基本每家他和顾承锐都至少有一个是会员,真想喝点什么,没有喝不到的。

可偏偏这只是一家地理位置很好的、对所有人都开放的普通餐厅,没有什么vip也没有什么特权,满座了就是满座,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插队。

宁知然看了看顾承锐,有点过意不去。他一向不喜欢计划被打乱时的失序感和不确定性,如果说对“顾承锐因为这个错误的年份而怀疑他穿越”的担心是0.1%,那么对“请客做东的自己犯迷糊把约会搞砸了”的懊恼,就是99.9%。

但是顾承锐却似乎完全没察觉€€€€既没察觉他的歉意,也没察觉他的懊丧。

突发状况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,顾承锐只是用极平常的语气说:“换一家店?还是到江边坐一会儿,晚些再来?或者我们直接回家,你想吃什么,叫人上门来做。”

宁知然有些惊讶,指指对岸:“你今晚不过去住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