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月2日,去好心老板指给他的香水店,调出了Héroe。

宁知然在旁边问他话,嘴里面包没咽干净,还有些含糊:“阿嬷钩的那个挂坠也弄丢了?”

顾承锐下意识地应了一声,手上给小周打字:“日期删了,其他没问题,发吧。”

宁知然没有跟着顾承锐去吃午饭,躺在沙发上看电子卷宗,没看几眼又困了,心想不至于昨晚区区手活的余威这么强吧,多半还是吃了碳水的缘故。

醒时听到二楼隐约传来琴声,宁知然摇摇晃晃地上去,见琴房门半掩着,顾承锐背对他坐在凳上。

他对钢琴一窍不通,也不知道这是哪一首曲子,只能判断顾承锐应该是挺无聊的,无聊得都开始弹琴打发时间了。

顾承锐对钢琴就像对他的本专业一样兴致缺缺,不过是因为母亲来自音乐世家,又遗传了一双十指修长的手,天时地利人和都齐备了,不学简直说不过去。

他的阿公专做古董乐器收藏与拍卖,由此与阿嬷相识,西尔芙大厅里摆的那一架施坦威是阿嬷小时候弹过的,意义特殊,另外还有一架,早些年被她捐给了鼓浪屿的钢琴博物馆。

宁知然推门走进去,顾承锐抬头瞟见他,指尖没停,却往左挪了挪,给他空出一半琴凳来。宁知然就在他身侧坐下,泄力松了后背,脑袋轻轻靠到了顾承锐的肩上。

琴房没有开灯,完全是莫兰迪色系的沉闷午后,整间屋子最能点亮人心情的,是墙上演出照里顾承锐他妈妈的明艳笑容。

宁知然一动不动,静坐了半天,忽地抬起手,在顾承锐此刻没有用到的高音区,胡乱按下了几个音符。

顾承锐顿了一下,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,停下乐曲的正常演奏,空了两拍,听了几秒宁知然随心乱弹出的旋律,随即便开始在中低音区即兴为他弹和弦。

这曾经是他们常玩的一个无厘头游戏。“学琴”这种奢侈品从来都是与宁知然无缘的,他只会用一指禅乱按。与顾承锐在一起后,偶尔得知对方点了这个技能,他十分惊讶,玩笑问:“要教教我吗?”

顾承锐却摇摇头,故弄玄虚:“你会的,不用人教。”

宁知然不懂,顾承锐便说:“随便弹,只要不停就行。”

他只好照猫画虎,学着顾承锐的手型,随意摁了一串键,摁到不记得是do还是mi,像忽然触发了八音盒的开关,浑然天成的合奏就那样柔滑地流淌出来。

宁知然没有指法可言,顾承锐可以错开手肘不干扰到他;宁知然的节拍是乱的,顾承锐可以垫上音符来弥补。但不论顾承锐“救场”救得有多么力挽狂澜,宁知然指下那不成曲调的主旋律,从始至终都清晰而鲜明。

哪怕一窍不通、天赋全无也不必担心,顾承锐会向他证明没关系,那都没关系。

由于坐得近,两人的手臂来回蹭着,有些痒,顾承锐感觉宁知然可能有轻微的皮肤饥渴症。

他自己不算一个习惯勾肩搭背的人,当年愿意亲近宁知然,只是因为喜欢他;宁知然表面上好像也没有对亲密接触多么热络,大概是觉得矫情肉麻,但顾承锐发现他其实非常喜欢被他抱着,挨着他睡觉,或者仅仅像这样贴他坐着,什么也不做。

他开车时常玩宁知然的手,也是出于这个考量。

可顾承锐又想起他们第一次闹别扭,或者说冷战,或者说矛盾€€€€他们分手的端倪,好像就是在学校西门外的天桥上,87路公交车从脚下呼啸而过,他甩开了宁知然的手,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。

那时候年轻冲动,少不更事,爱也成了伤害,不爱也成了伤害。

良久,琴声止住,顾承锐忽然转过头去:“对不起。”

宁知然一愣,神色微动:“怎么了?”

顾承锐:“……没怎么。”

沉默几秒,两人同时开口。

顾承锐:“雨停了,出去走走?”

宁知然:“你没有其他话要对我说吗?”

第10章 琴屿 10

雨后的鼓浪屿弥漫着湿漉漉的潮意,顾承锐和宁知然并肩走着,这次没有一前一后,没有牵表带,也没有牵手。

散步创造出了一个无聊的场合,适于敞开心扉谈一谈。但两个人都在拖延,等对方进入正题,沉默的时刻又尴尬,宁知然只好百无聊赖地开始刷手机。

他随便点开了一个不太常用的app,工作室偶尔会在这个平台上拿顾承锐的账号发布一些内容,比如没能放在攻略里的信息,或者在视频正片之外的彩蛋或照片。宁知然是在分手后不久关注的,说起来感觉这种行为像视奸前任,但他又给自己找理由,就算不再是顾承锐的老婆,他也还是顾承锐的老观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