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穿越后第一时间,他就想到了用这个方法确认。
“我当时想,不管怎么乱七八糟地穿,自己总还是自己,习惯、爱好、遇到事情后想到的第一个解决方法,总是高度类似的。我们暂且把这叫做‘我是我’原则。”
所以顾承锐试探着在手机里设置了一个提醒事项,由于他无法确认有没有别的时间线的自己被牵扯进来,所以他就把提醒时间设置成了自己来的那个时段€€€€2020年4月5日早晨,提醒内容是:
“你是从2024年4月5日来的吗?”
设置完成后,他心脏狂跳,屏息等了两分钟,手机蓦地一震。
顾承锐瞬间满身冷汗。
“那是我第一次收到回复,对面的‘我’说不是,他从2017来到2020,问你在哪,他找不到你的联系方式,问我怎么把你搞丢了。”
“也就是说,”宁知然顾不得缅怀2017的顾承锐有多么惦记他,只是缓缓道,“我们并不是两两对应,相互交换身体这样?”
顾承锐语气十分冷静:“对。根据‘我是我’原则,你可以想见,那之后我又陆陆续续和其他时空的‘我’产生了一些交流,比如有一个来自2023年、却并没有和你结婚的‘我’告诉我,你患有由吸烟引发的冠心病,所以我才€€€€”
宁知然的眸光闪了闪,他的心脏不好确实是有家族遗传基因在,他妈妈也是因为高龄孕产导致的心力衰竭去世的。
但此刻他暂时没有精力去想这么多,只是点一下头,示意顾承锐继续。
“截至目前,我暂时没有遇到过2017年之前和2024年之后的‘我’,仅作推测,时空的交换是在这个范围内产生。”
宁知然打断:“有一个技术问题。”
“如果每一个你都在用提醒事项对话的话,理论上来说即便时间限定在七年间,也有着无穷多个平行时空,icloud再大也不够用啊,你的手机内存早就炸了。”
顾承锐递给他一个默契的眼神:“我也想到了这一点,所以如果是与过去对话,我一设定好提醒事项,立刻就会再自己删除掉。对于过去的‘我’来说,这是‘已然’的事情,在我设置好时间的那一刻‘我’就会收到,当下的我即使删掉,也不影响。”
宁知然恍然:“那按照你的‘我是我’原则,其他时空的你自己也是这个思路,如果是未来的你收到过去的你发来的消息,未来的这个你在读过后,也会立刻删除?”
顾承锐颔首,慢慢道:“由于平行时空的‘我’有无数多个,所以即便我十分钟不看手机,这条提醒事项十分钟不删,可这十分钟里的每一秒、每一毫秒、每一微秒、每一纳秒、每一皮秒,乃至于每一段小到无法计量的时间,都会有某个‘我’正在删除。因为平行时空足够多,所以不需要担心内存爆炸,删除和储存的速度是等价的,抵消了……总之你意会一下。”
说到这里他有些词穷,不知如何恰当描述时空的无穷性,毕竟他们两个都不是学物理的,只能靠一些观赏科幻电影的经验进行不靠谱的推断。
宁知然消化了半分钟,又问:“楼下墙上的那些照片……”
顾承锐已经猜到他后半句要问什么,直接道:“我看到了,背面有‘你’的标记,重复的日期和根本不现实的行程。如果真的存在所谓时空坍缩,我想那些照片应该会是证据。”
卧室又陷入静寂,只有挂钟的秒针声不断,遵守着底层逻辑可能并不成立的时空规律,让人不寒而栗。
顾承锐却还有闲心开玩笑:“你记不记得我们大三下学期选了一门€€€€”
“亚伯拉罕宗教研究。”令宁知然崩溃的是他已经被同化到完全get到了这个玩笑。
顾承锐打了个响指:“咱俩现在的状态就像那年期末闭卷考完走出教室。”
宁知然揉了揉眼睛,从不亚于工作状态的理智中抽身,终于后知后觉地体味到不知所措。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诞的、“没洗头没化妆在街上偶遇前任”的难堪感。尽管早就隐隐有了猜测,可不到公开处刑这一步,总是不愿意接受现实。
气氛变得极其怪异,就好像过去数天发生的事情都是梦,而他们互为最熟悉的陌生人,阔别两年、不通音讯。
他忽然无地自容,数个小时之前无比亲密的缠绵就像巴掌一样打在他身上。他假借婚姻的遮羞,暗示了那么多次“爱你”,甚至在顾承锐坦白自己对婚姻的态度之后,他还是在说“爱你”,“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”。
宁知然盯着面前的虚空,轻声问:“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呢?现在话都说开了也没必要粉饰太平了,没必要装给彼此看了,我们离婚吗?要我……搬走吗?”
说完这句话他才想到,能搬去哪里呢?他和父亲断了联系,宁崇媛不在厦门也不会欢迎他,他应该也还没有自己买房子,离开这座岛屿回到对岸,他能回哪个家呢?
玩笑的余氛烟消云散,顾承锐思量半天,侧身看他:“不需要,然然,这就是你的家。我是你的紧急联系人,记得吗?”
宁知然不为所动,木然问:“我在网上刷到过一个观众的帖子,4月2日她在塞维利亚那家香水店偶遇过你,而你和我一样在4月5日穿越,所以其实为我调这瓶香水的,不是现在的‘你’,是那一个‘你’对吧?”
顾承锐没有否认,只是说:“但送你这瓶香水的,确实是现在的‘我’,对你说我想你、希望你健康快乐做自己人生的主角的,也是现在的‘我’。”
宁知然迷茫地应了一声,朦朦胧胧记起来,是,顾承锐是说过想他,顾承锐说过想他的。